間中會到不同的中學教寫作班。有次到九龍某名校去，學生在唸中五或中七，部分還有選修文學科，心想這群年輕人，有志氣啊。開場了，扮閒話家常帶笑一問：話時話你地點解揀文學科嘅？
一臉呆板的男同學坐在位子上眼看自己的桌子答：成績唔好，揀唔到會計丫嘛！
五雷轟頂！！！想當年我因為要讀文學轉校，都叫頗為自豪的事了，怎也想不到若干年後，同學會因為讀文學而自卑成咁。我的搵食笑容硬在臉上，為保形象說一句：塞翁失馬，焉知非福啊！想起來還是坐在教師桌前的女同學夠慈悲：佢地係咁嫁啦。
後來到沙田某校教全女班寫作，全是中三的女生，沉默寡言但又識陰陰嘴笑的年紀。我是無辦法了，功力唔夠教得差。教完之後真的可以抬起頭，豎起李小龍式手指：你唔好睇小我，我話哂去過地獄！說開場白，今趟我可變得聰明了，就問：同學，不如你地講下自己最鍾意邊科丫。我還「懶醒」地說，可以說數學啊、體育啊……
黑框眼鏡女生一臉不悅，用沉穩冷靜而且幾乎沒有諷刺成份的聲線說：我都唔鍾意返學嘅！
一滴高100cm長50cm闊30cm重200kg的汗當場壓扁了我。天啊，點解我成日遇到咁厲害的武林高手？很聰明的學生啊！我想，如果我答我鍾意中文因為中文高分嘛之類的低能答案，我都有計扭轉乾坤丫……。
又想起另一校的中三男生，話說課完了我便從土瓜灣坐紅Van回美孚。恰巧他同樣坐這小巴回家，我已掛上mp3一臉自閉，他大大聲：阿sir，你好啊。我禮貌一笑：返屋企牙？他說是，坐在我旁邊，說不明白那些文言文，又說唐詩宋詞好難。我說，學校在教甚麼呢？他一邊說蘇軾李清照，一邊拉開書包拉鍊拿書出來。我心想「大鑊」了，課後免費補習。紅Van見黃燈衝黃燈，轉線急停飄移仲要我有黃昏昏睡症，但眼見他孜孜不倦，問東問西，認真仲要抄notes，如何忍心不說下去？但紅Van飛上龍翔道，我真想跟他說：我—其實——真係—好想——嘔！但要堅持啊！難得這麼好學的學生，下了課趕到別校上寫作班還要在小巴問功課！我頂到美孚，終於下車了，想，這樣的學生不會不成材，便問他，中三了，想選文科還是理科？他二話不說，理科。心裡哼了一聲，會成功的學生都走去做醫生吧去啦去啦！
事過境遷，想起來，這些學生其實都很可愛呢。
18 comments:
哈哈很有趣的分享...自己都有教過學生，但他們的年紀都是很小，還未懂什麼叫實際的年齡。社會在催小孩子長大，叫他們用金錢來衡量自己的前途。學生是可愛的，社會卻是有點殘酷的。
「成績唔好，揀唔到會計丫嘛！」
其實我小時候也是因為會計太多人搶, 加上唸會計必得唸世史, 所以才選修中國文學。
那時候不想唸文學,一來是因為不曉得文學到底是些甚麼,二來是覺得這門課聽上去很難。選科的時候,老師略略跟我們說了中國文學是些甚麼。聽完老師的話,大家都以為中國文學是拿著一本《三國演義》或相類的書,從頭到尾逐句逐句的雕琢研究,聽上去只覺得難。
後來唸了,才曉得那跟想像中的不同。然還是不是有別班的同學問我們:「中國文學是不是很難的?」
Prudence:
學校應該是一個學習自我認識和表達自己的地方。但這種學校是不會存在的，社會充滿競爭，懂得裝備自己也是正常的。只看見學生們的笑容愈來愈少，愈來愈「不夠膽」表達自己，才是較令人心酸。
嘉：
係ga，好多人覺得文學好難。um....中四五時很喜歡讀範文，人地唔鍾意個d特別鍾意。譬如〈竹林深處人家〉和〈聽陳蕾氏的琴箏〉，自己偏偏走去讀，扮哂與眾不同。現在看來〈聽〉是的確叫人討厭的。還有〈論語〉怎也讀不下去，盲點，大學也放棄修這科，在我來說相當恐怖的科目。
「沉默寡言但又識陰陰嘴笑的年紀」--> haha, 好傳神。
繼續把文學發揚光大呀，把那些好學又醒目的莘莘學子從理科商科那邊搶過來!
(這是什麼心態...)
哈, 你開始享受教學的樂趣了嗎..?
盤：
會唔會有人話：比你搶到個d醒目極都有限啦-----哎呀，點解我會咁諗........
教書，一直都覺得幾好玩ga，特別係對住中學生的時候，你都可以試下！:)
〈竹林深處人家〉是挺好的,〈聽陳蕾氏的琴箏〉……難倒了學生,也難倒了老師,而且也算不上是好詩。
小時候倒是喜歡唸《論語》，乖乖的拿起一本來唸，唸懂了一句就把原文抄一篇，像人家抄《心經》似的。然人大了，就覺得《論語》有太多不宜讀的東西，開始覺得討厭。
覺得《論語》好零碎，好難記，好難歸納，但話哂都係中國人智慧結晶，係自己無用jei
我是中六文學班的同學，會考那時，不少同學都會上課睡著的。預科比較好，大家都很喜歡文學，而且我也是會拉著老師問課的人，王貽興教的班，上得不太好，沒法從他身上盡吸。我文學老師說過，呂永佳嘛，更難集中上課，因為他這麼英俊。
haha...你咁講我有d難為情呢。anyway謝謝你的留言。回想當年我上文學課的時候倒不是十分開心的，一來覺得篇章其實幾悶，二來得八個人仲要得我一個男仔。現在文學課又可以創作，加上你的同學們都享受文學，就好好享受這兩年的光陰吧。
匆匆看了你的blog，覺得你寫得不錯呢，共勉！
我中學時期對文學敬而遠之,反而到大學先識得去圖書館搵下書睇,我而家反而想上下文學堂haha
始終有考試，有功課，都會令到文學的「純度」減低。而且中六七的文學課程太側重古典，可能難以吸引部分香港的學生。近來很懶，我也要多看一點書，多到圖書館！
內地的教學可能更苛緊一些
當年高一高二的時候的語文老師，時常拿中外有意思的文章給我們研讀，要求我們寫不限題材周記，重點都是想加強我們的文學素養。
高三要聯考了，班主任變撤換了這個老師，換了一任聯考聖手來給我們補習。雖然後來語文的考試分數大有精進，但是每每想起，還是很懷念當初的那位語文老師
想起來我比較喜歡有氣質和學養的老師，像我中四五的文學班老師。
但很多學生都是緊張成績的，在香港這個競爭激烈的社會裡，這懂是合理的。也有同學是真心喜歡文學的，但因為個人經歷不足，未能領略作品的深層意義。多教了學生便知道一切當要隨緣，不能用力太多。
想起來你說的那個在巴士上追著你問問題的學生，應該是很緊張成績的
只是不知道他內心裡，是否也隱隱有對文學的喜歡呢！想起來我們理科班緊張分數的好學生，即便語文不及格也懶得多費一分精神的。畢竟，語文要提高十分花費的努力遠遠超過數理化...^^
對這個年紀，其實只會喜歡同學、老師和成績。
阿Sir，你果滴汗的密度好大噢！请问系由咩物质组成嘎？
我系学理科嘎，从高三到研究生，但就越来越清楚自己中意的系文学。当年的选择的确系为左所谓的竞争力同生存，但其实唔中意，又边会学得好，做得好？想发挥兴趣，有无个学习过程做基础。呢个教训，代价真系太大……
唉，沒法子，文科跟理、商科比起來，
只能在學生中贏得一致的口碑：難讀！
我現在可是很後悔沒有為文學而轉校，
正在努力爭取自修文學或是轉校，(正在唸中六)
只有文學我最捨不得放手……
有點兒怨恨中文系取消要讀過中國文學才可入讀的規定……
要不當初我就不用猶豫不決，
馬上投奔他校去了，
那用得著現在的後悔和煩惱。
母亲就是老师，那个时候学生来我家，对老师可不敢这样的态度啊，哈哈。
话说回来，过了这么多年，重理轻文，似乎一点没变。中学时最不喜欢的课第一化学、第二数学，可没办法，家长觉得你成绩这么好，为什么要读文，于是读了理工。结果，不管大学的同学还是后来工作的同事都跟我讲，你真选错专业了，应该去读艺术类的，就算读工科，也应该是建筑。唉，时光无法倒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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