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0522

短說《巾幗梟雄》

一直喜歡看鄧萃雯和黎耀祥。前者有一種壓場感,我認為這歸功於她唸對白的節奏、語氣與肢體語言配合相當得宜,四奶奶其實與《溏心風暴》的荷媽相似,有一種正氣,又是以化解問題為己任,有智慧,有氣度,而且夠狠。

有了四奶奶壓場,觀眾要找不同的東西,自然找到柴九身上。黎耀祥活像魯迅筆下的小人物:貪生、怕死、迷惘而卑微。隨劇情發展,也是因為受四奶奶感染,逐漸變得勇敢、正義,是的,編劇要把他營造成「梟雄」,一句「人生有幾多個十年」,卑微的小人物,痛痛快快地活一世。

難得遇上可以一看的劇集,總叫我想多一點。例如究竟《巾幗梟雄》受歡迎,與《金枝慾孽》和《家好月圓》有甚麼不同?《金枝慾孽》徹底虛無,寫盡人性,有勇敢有軟弱,但不管裡手段多狠、智慧多高,人算總不如天算,說到底也不過是人。這等劇集在無記來說,真可說是奇蹟。《家》群戲多,一家人先齊齊坐說說做人態度、倫理道德,到最後有衝突有謊言來一場大吵架,看得緊張,緊湊,但看畢以後頭上總有問號:駛唔駛吵得咁密呀。所以我們只是記得荷媽鬧人,賣餅,其餘的都很快會忘記了。

這無可厚非,因為觀眾大可以熄電視,播dvd睡覺玩msn出街甚至齋坐都可以唔睇電視。《巾幗梟雄》呢,它有幾個大陷阱,一,是四奶奶接近完美,戲裡之氣度僅為老爺蔣喬能媲美,聰明才智猶有過之;二,是大奶奶癲得出奇,一個女人為了自己的兒子甚麼都做得出,也算是簡化了母親心理;三,是陣容分明,擺明是四奶奶鬥大奶奶,在這樣的前提之下,惡人一定要有惡報,否則觀眾如我會擺看電視劇(連電視劇都咁慘咁點做人〉。

但最重要的是「正氣」!不畏權,不為小利而忘大義!還記得柴九怒擲五條金條反牛鬼蛇神。亂世也可、天災也可,但做人要做得有骨氣。四奶奶可以不當平妻,但不可以與民為敵,力保米業;但面對壓迫與歪理,她可以連米業都不管,就與彭鏗這等惡霸周旋到底。這就是監察李添勝一直所執持的。在香港,曾蔭權可以公開地見利忘義,一句經濟繁榮穩定而埋沒歷史良心;五四運動九十周年,竟然以民族融和為題辦嘉年華,而忘記了九十年前為民族為民主而抗爭的人們!如果香港人看《巾幗梟雄》看得津津有味,且問問自己,自己心中是否有四奶奶這樣的一股正氣,高聲一句:憑你可以代表我!

20090518

樹下迂迴




微雨過後,天空突然澄藍,本來的烏雲散去。我一邊踏著單車,一邊仰望樹枝背後的天空,我喜歡這清新的流動的初夏。看著五月落霞,即使有任何悲傷的事,都令我感到突然靜好。

很多人覺得沙田多人,但每次我到沙田總覺得它是悠閒的,也許就是單車的緣故。有人在河邊散步,有人在河邊談天,更多人在拉著狗兒、更多人在踏單車。更多更多的人在這裡工作、吃飯、生活多年。沙田的日與夜,多人,但節奏總是閒逛的節奏。

或許更可能是童年的記憶使然。小時候一家人常到那建在爛地上的單車樂園,那裡有一間又一間彩色的鐵皮屋,像積木一樣。穿過城門隧道,從高處俯瞰,可看到白紅色的摩天輪。那天的公車就在那尋找快樂的公路上奔馳。沒有複雜的心情,沒有生活的擔子,這就是單純的童真,它已斷然逝去,即使記憶不滅。

樹下的我總是迂迴,像微微起伏的音樂,是傷感、是憂鬱還是適然,怎也說不準。上星期祖母離我們而去,清風與大海依舊,在我頭上的還是一片藍天。這個世界不會因為誰而停下來。它總是平靜、日常、緩慢、靜好。《天水圍的日與夜》的婆婆說了一句:「做人,是很難的。」她的女兒貴姐莞爾,答道:「有幾難啊?」她微笑,垂下眼睛看著握在手裡的水果。果肉被分了出來,在不同的人的口裡,可以是酸,可以是甜,但無論如何,當中的味道,只有自己才能知道。

我永遠記得背著祖母病床踏步離開的一剎那。

我終究還是在酸的一方。沒有人渴望被遺忘,沒有人渴望灰飛湮滅。而我們總不免於這樣的命運。樹上的天空,那白雲與清風不論如何也是無法捉住的。流動是世界的本質,而我們的本性與這本質背道而馳,我們總渴望永恒與安穩、渴望永遠被記得。於是我們惘然若失,眼看前路如此迷矇,還不得不走下去。緬懷,畢竟只是安慰的一種,而被安慰的滋味,也只有自己才能知道。

然而酸甜,也不過是味道的一種。於是我想起這個詞:今天。單車路上,樹下迂迴,時代的巨輪裡,容不下一個平凡人的奢想,但應該可以容下:散步的節奏、閒逛的心情,還有那和煦的微笑。
20090518

20090511

Blog四歲了!

自2005年5月11日開始寫blog, 即寫了四年,那是唸Mphil的時期,即剛剛才知道甚麼是學問。廣大的知識天地,我突然發現自己所知之少。那時寫影評比較多,而且寫甚麼都快。後來一段時間轉用wordpress,於是文章就轉了過去,又不懂匯回Plane Ticket這裡,但總是Error,算吧,不應強求,對舊文有興趣的朋友可click這裡

寫blog其實是一件頗開心的事,突然憂鬱可以寫一點;突然開心,也可以寫一點。無聊也可以寫一點;忙得要死了,也可以寫一點,逐漸你發現你會清楚自己多一點。

不論甚麼,都會有些人看,有些人回應。這當然要感謝各大讀者。然而我認為我和本blog讀者的關係是比較疏遠的。有些過往常留言的朋友,一段時間過後便會失蹤;有些彷彿斷斷續續的看,但不知何時有看,何時沒有看。我想說的是,其實作者不論寫甚麼廢話,也有一種欲望,希望知道誰在看,誰沒有看,那些文章讀者愛看,那些不——即使這些其實是沒有甚麼意義可言的。

我寫blog,也看別人的blog,知道讀者的心態。我一向也日是少留言的。看了有感受、有共鳴與在別人的blog上留言,其實絕對是兩回事。Blog的「盡在不言中」是很奧妙的。我們隱去的,包括:「咁耐都未update嫁」或者「yeah,update左,睇下先!:p」等美麗的話。雖然沒有言明,但我知道這是確切地存在的。所以不喜歡留言而又愛看本blog的讀者,無需留言,就按你們自己的性情,做你自己,我是知道你們的存在的。

我喜歡讀有個性的blog。文字是很「過癮」的,它依靠差異而存在,同時它總有一些模糊地帶,使各讀者的感受相近而不致會完全相同;而且它更有一股泛音,讓人清楚知道寫文字的人,是一個怎樣的人,不論如何造作、或者文字造詣何等高超的人,都勉不了被文字「出賣」。讀到有個性的人寫的blog,我會打從心底裡欣賞他/她起來。可是老實說,不幸的是,還是鄙夷的比較多。

近來討厭blog變成宣傳工具,變成廣告雜誌;也不願意看到blog像日程表。我喜歡那些寫日常、寫生活感悟的blog,像一個小花園,或者是夜裡,那坐在上面一起親密談天的床。

感謝Plane Ticket的生日是晴天。藍白是我最喜愛的色系。

20090510

品評事件簿

不知從何時開始,不論友人對在下衣著和外貌皆有品評習慣。更多喜歡說我像某某明星或演員。大概大家對我沒有甚麼心底話想說,話就留在外面。創傷記憶,有兩次。

芸芸人海之中,最多莫過於是平井堅。一直對這人不熟悉。我說:「平井堅嗎?知道了,唱假音好叻嫁嘛。」友人CY說:「係啊,原來佢有印巴藉血統,都話你係巴基「冷」(打冷近音)坦人。」我當然裝聾扮啞:「日本好紅那個嗎?」友人說:「係,有印巴藉血統那個。」看來我說甚麼她都會一直說「印巴藉。」上了鏈的機器。又聽見另一友人曾拿起電話笑笑口說:「我和平井堅行緊街。」我心中冷了一下:「唔駛咁介紹我下嘛」,他續道:「不過係縮左水的平井堅。」心想幸好我身旁無刀,只要有五秒時間,就夠我淋熄殺意。

bbq途中,不知何人發起的話題,指著我說:「你看他像誰!」我實在不懂做反應。有的厚道人士說鄭嘉穎,有些像黃凱芹和海浚傑。心想,果然不大熟絡,正欲在客套話中陶醉飄起。突然身旁由小學同學kl一句說:「他像喬寶寶。」當堂震了一下,直想握緊拳頭反擊。但回想自己曾說他像狐狸,仲要笑著補一句:「仲要係吸毒個隻。」相對我的「吸毒狐狸」,他尚算厚道,當場一聲不出,學柴九一句:「打破門牙血裡吞!」。

20090505

期限

《西遊記大結局之仙履奇緣》裡說:「如果要為這份愛加上一個期限,我希望是:一萬年。」天長地久有時盡,此恨綿綿無絕期,感動我的不是「一萬年」三個字的深情,而是自古人們都是慨嘆「有時盡」三個字,為甚麼至尊寶要心痛地加一個「期限」?生有時,死有時,但我們只知道有時,而不知道何時。有了期限,飄忽的心靈有了穩固的立足點,悔疚遺憾反省補償甚麼也好,總有一個穩健的時限給你逐一去完成——但這終究不過還是希望、還是奢想,人總得面對:事過境遷,一切已經無法挽回——此情可待成追憶,只是當時已惘然。

黃偉文填《心淡》:「由這一分鐘開始計起春風秋雨間,限我以半年時間慢慢的心淡。」他的歌詞,就有這樣的決心,不再為時間之流上飄泊不定,反而用一個期限警醒自己,堅強自信。林夕的《明年今日》也是一樣:「明年今日,別要再失眠。」承受是《明年今日》的重要信息,這是我心目中的勵志歌。一萬年、半年、明年,可見各人的勇氣和自我要求。張愛玲最具代表性的散文集名為《流言》,就是說: "Written on Water", 是說它不持久,而又希望它像謠言傳得一樣快。與其說是與時間競賽,不如說是和人心。張說:「人是最拿不準的東西。」在水上寫字,一寫變化,語言便了謠言,就是一種錯讀;對於人心,我們經常如此。

有時我會學習德國社會學家齊美爾:就把一切交托給眼神吧。不過有一種危險,坦白是雙向的,你從別人的眼神裡找到珠絲馬跡,別人同樣可以。我們現在廣用msn, sms, 看不到別人的眼睛,聽不到別人的語調,那就確切的應驗了張愛玲所說的「流言」,錯譯處處,讀出偏頗的人心來,而我們對自己的直覺感應深信不疑,跌落本應不該存在的深淵裡去。

如果我要給這種深信不疑一個期限:我會向黃偉文學習,愈短愈好,就一個「五月」。為一個不值得的人,一個月的期限就夠。假使我們之間的話已經變淡,五月落霞再美,也不過是養在淡淡的水裡,不要也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