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0731

七月與騷動


怎樣說起呢?在台北最後的兩天,旅館無窗,喉嚨帶痛,晚上的時候咳得不停,還記得晚上咳得睡不了,打開電視,西班牙對德國,我睡在密室裡,痛苦和喜悅都是我自己一個人的事。那房間,太黑太靜。

畢竟身在城市,大概我還可以求救而不至孤立無助。回到香港,喉嚨發炎還沒有完全康復便出發湖南。從來沒有帶病旅行,只有一旅行便病好的經驗。記得我要斷斷續續的坐大巴高鐵,從香港到長沙,經歷近八小時舟車勞頓。到了長沙又要坐四小時的車到張家界。在張家界那天從早上一直走,行山觀景近十小時,幸好中途有短暫的午後時間,而且天氣尚好。晚上的時候,我擠在小小的帳篷裡,看中國雜技人表演。母親害怕我得到肺炎,不時看我。畢竟在湖南要是發燒暈倒真的不知如何是好。我感覺我的身體還可以支撐着,只是晚上的時候咳得厲害,大概不知道氣管已經受到感染。

父母的關懷是合理的,小時候得過肺炎,燒至104度,已到頻死邊緣;後來知道有先天性的哮喘,童年終日在診所吸帶有藥粉的氧氣。我的氣管自小不好因此每當氣管出現問題,便很難痊癒。記得每當在診所感到呼吸困難,便要到登記處與診症室之間的小通道帶着氧氣罩幫助呼吸,還記得我看到別的家長和小朋友,向我寄以狐疑和些微同情的眼光。我也習慣了覺得不算甚麼。長大了哮喘算是痊癒,才感覺苦了父母,到今天和他們到湖南旅行,還要他們擔心照顧,實在是很慚愧。被照顧的滋味並不好受。誰願躺在床上甚麼都做不了儼如廢人?誰願叫關愛自己的人擔心?但畢竟人總會老,總會病,這是人生最悲傷的事——感到自己所擁有的逐漸消逝敗壞而且無能為力。張國榮患上抑鬱症以後,不是唱了一首叫人放開援手的《玻璃之情》麼?愛的重量不是人人可以承受。

這個七月,我來回診所多遍,正如Susan Sontag所說,疾病把人分在兩邊:健康王國和疾病王國。這分類看似簡單,卻是最精準的分析。診所裡不是醫護人員就是病人,病人總是被分類、被分隔、被檢查、被指令而且無從反抗。病人從來沒有權力要求更多的了解,也沒有權力要求被尊重。沙士以後,醫院診所更加變得神經質,我拿着載了痰的小瓶子去化驗,他們敬而遠之,彷彿連向我解釋瓶子放在何處都感到害怕,彷彿不得以用最少的時間去「處理」我——我們誰都會走上這條路,檢查、化驗、治療、老去、等待……。我們總會從健康王國走到另一邊,因為要別人的扶助而失去尊嚴和自信。

這年已經過了一半,窗外不知躲在何處的蟬還在叫着,記得我在診所等候的時候,窗外突然下了一場驟雨,但診所裡的人沒有驚訝,連無聊地感嘆天氣無常都沒有。他們只呆呆地看着前方的電視,電視正播放着關於營養標籤的短劇,劇中人故作輕鬆的臉容與臉容遲滯的觀眾,形成尖刻而無力的對照。

20100731

20100729

《走著瞧》第 3 彈:細碎微光 —《走著瞧》作者談

細碎微光 —《走著瞧》作者談

時間 Time:2010.08.01 (Sun) 3:00pm-5:30pm
地點 Venue: 油麻地 kubrick
講者︰ 呂永佳﹑鄭政恒﹑曾瑞明﹑亞文諾
主持 Moderators:鄧小樺

20100723

20100720

《走著瞧》新書發佈會

地點:艺鵠:香港灣仔軒尼詩道365號富德樓1樓 , ACO: 1/F, Foo Tak Building, 365 Hennessy Road, Wanchai, HK

日期:2010/07/24

時間:19:30-21:30

主持:鄧小樺

作者:李智良、李維怡、杜文諾、曾瑞明、呂永佳、鄭政恆


20100713

台北 2010


這次到台北,去了不少有特色的cafe,到了偏遠的十分,看瀑布、放天燈,還有和朋友四處閒逛,是一次很寫意的旅行。
相片可click: Eric's Flickr

20100712

反斗奇兵3:完美情人被抹掉的幾處傷痕



完美情人失落記



近年來動畫的發展早便超出了「逗小孩開心」的基本功能。動畫有着豐富的象徵意味,某些更見深度。《反斗奇兵》動畫系列有着相當不錯的故事背景。寂寞的孩童在夜半無人時與玩具傾訴心事,在自己的房間以想像開闢一個又自己主導的新世界。玩具與主人構建的世界,因單向豐閉的想像,而變得多姿多采。


玩具是孩童的完美情人——無論如何它不會背叛它們。《反斗奇兵》動畫系列更擴闊想像:如果這些玩具有了生命,又如何呢?《反斗奇兵3》裡的玩具們,對於成長的安迪不離不棄,一天到晚揭盡所能希望得到安迪「再」寵愛。後來它們經歷一段輪為「難民」的創傷,也終於明白安迪成長了,他再不會和玩具說話、玩樂。玩具們並無埋怨,可謂深明大義。這無疑打開了一扇生命之傷的窗口,在成長的路途上,我們得以捨棄,和自己純真地談天的機會。玩具們也「知情識趣」,投進另一女孩的懷抱裡,一聲再見意味着玩具與主人的生命之途一直重疊,現在終於開了岔,笑中有淚,計算精確。


刻意抹掉對主人的仇恨


然而這種玩具無時無刻不希望得到兒童的寵愛,這想像說起來總是令人覺得恐怖:人類製造一個完美情人,並設想它們時時刻刻想念自己。而且在遺忘於寵愛之間,玩具對主人的仇恨總是隻字不提。孩童丟棄玩具猶疑點不在玩具本身、遺忘總被處理得合理化。


《反斗奇兵3》中的惟一反派粉紅色小熊LOTSO,因為主人的離棄,而踏上了奸角之途。他變壞的始點在於被人類遺棄——它的主人把它遺失在野地上,然後母親替她買回一隻跟它一模一樣的LOTSO,主人便將之拋諸腦後。這當然有某種隱喻性質:即如果我們把人看成商品,你的工作總是可以找人接上。人變成機器,老闆盲目如玩具主人。玩具對主人理應仇恨,導演卻刻意抹掉,並將之轉移到它是托兒所的「暴君」。LOTSO成為了陽光托兒所的統治者,建立階級制度,並且背信棄義,當然到最後不得善終,這無疑是故事的失衡之處,使電影僅僅成為一個正邪爭鬥的低俗故事。


不忍深究墳化爐


相信觀賞電影的觀眾,腦海常常會閃出一幕,破爛的玩具被推進墳化爐。這情景的恐怖之處在於,有了生命的玩具,其實並沒有病與昏迷的過程,它們被推進墳化爐僅是因為破了或者舊了,而被合理化地活活燒死。《反斗奇兵》作為合家歡電影,當然不能夠把這一幕「完整」奉上,但卻大膽地把最後的一場戲的場景,放至墳化爐裡。對於墳化場內部細緻的肌理作出微細刻劃,大概可以泛起一小點教育意味的微波:灰飛煙滅還是叫人心有戚然——即使是死物。但這其實猶如生命縮影,在丟棄與寵愛、新與舊、遺忘與記着之間,究竟有多少東西,我們刻意將之墳化而不回望一眼,而它們曾經安好的被抱在我們的懷裡,而這種心的變異非得以墳化的方式將之掩蓋——畢竟,自我感覺良好,不忍深究,是人性本質,《反斗奇兵3》大抵如此,面對生命的重大缺口,眾主角不得不及時被「三眼仔」救回來——吐一口氣,我們慶幸地又回到童話世界。



20100712
【本文刊登於香港電影評論學會網頁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