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0924

白菊

極喜歡白色的菊花,在今年花展看到南非雛菊,花蕊深紫色,是中毒的寂寞。

從前覺得食物和花都是奢侈品,因為它們的保存期太短。但後來醒悟了,正因為它的短,比感覺變壞的時間短,花的喜悅和食物的甜意才容易被人記着。感覺變了,物品放着更覺「獻世」,反而會勾起傷心的回憶。事過境遷,至少吃過一口極甜的蛋糕,嗅過一下甜蜜的花香,傷,也算了罷。

誰不是俗人,不論男女也需要別人哄。只是連這一小撮的時間,香港人也會吝嗇。香港的人過於崩緊,待他/她不好,他固然孤單寂寞,待他好一點,他卻覺得羽翼已豐,隨時可以飛走。世間上誰沒有誰不能活?交換温柔,細水長流,不容易。因為我有溫柔,但不一定要給你,香港,就是世上人口最密集的城市,記得《一葉舟》嗎:「人潮洶湧,誰偷偷失了蹤。」

黃霑填《梁祝》頭兩句:「無言到面前,與君分杯水」。一聽下去,便忍不住問:為甚麼是水不是酒?是因為「清中有濃意,流出心底醉」。再聽下去原來殉情的誓言:「不論冤或緣,莫說蝴蝶夢。」世上再沒有甚麼,只有水,也跟你喝。這可是決志要死的誓言,清醒的激動,執迷不悔,他們,最幸福。

又想起林夕〈地盡頭〉的一句:「流浪到地中海,終會蝶泳。」聽到這裡便覺得林夕的過份,從蝴蝶夢到單人蝶泳。也是的,他賣給自己的藥箱,不甘心也要活得比你好。讓庭園掃興的寂寞的人們,畢竟最能夠懂得忘掉「生又何歡」的人生本質。

寫到這裡,不能再寫了,都說白菊是中毒的花。正熟睡的好友們,祝你們在清晨來臨之前多做一個好夢。我掛念你們。

20090913

放開——給P


小時候有先天性哮喘,父親因此而戒菸,於是才變成今天的「肥仔」。童年常喝的是藥水,要吸藥粉,診所是常去的。記得有一次我實在嫌藥太苦,不肯吃藥,一直在家裡跑,母親便一直追、一直喊:「乖啦!乖啦!」我還是不肯,後來母親又說:「好了以後請我吃麥當勞」。於是我就乖乖坐下來。今天已經忘了藥水的苦,反而還記得麥當勞的汽水和薯條。

小時候為了一杯汽水,不怕藥苦。記得唸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有一位慈祥的王老師,是我的班主任。有一天派成績表,他拿了很多玩具回來,放滿了老師桌。考了頭五名的學生可以按名次出去拿自己想要的玩具。我考第三名,一心想要一隻可以入電的熊貓公仔,卻被第二名的同學拿去了。於是最後我選了一輛連了線的搖控車。到現在我幾乎已經忘掉我所有的小學同學的名字,但那位第二名的女同學的,我還清楚記得。我立志要考第一名,那麼我便可以選自己喜歡的玩具。

現在想起來玩具都是廉價的,而且我的車都不知丟到那兒去了,更諷刺的是老師不再派玩具了,再努力都是徒勞。中四五以後立志入中大中文系,苦讀了四年,成績也不是很差卻進了浸大。那時覺得中大和浸大差天共地,接到消息忍不住大哭。母很擔心,一直坐在床邊安慰我。這是我人生第一次感到理想幻滅,是隔多年,在浸大遇到少數很好的老師和朋友,算是惟一安慰。

童年時要汽水,小學要玩具,中學要理想的學系。只要有活着的一刻就有慾望。人漸漸長大,必須要學懂一種技能,叫「放開」。人總是生活下去,總有得不到的人、事、物。吸一口氣,看看天空,還很不錯哩,事過境遷,很多事都是不要緊的,不要枉費時間的一番苦心。

失去的感情,不必知道為何眼淚會流;回憶很多,就讓他佔據自己的心房。我不會忘記媽媽的汽水、王老師的玩具、浸大的老師。其實所有的經歷,都有快樂提供。不要忘記寬容與解脫。請您帶著微笑,放開懷抱,繼續好好去愛。

20090906

忘記忘記了


很多時候,事過境遷,才突然想起,自己可以做得更好。
像已經坐在海邊,忘記可以好好聊天;像酒已渴了一半,忘記哄一哄坐在身旁的你。
忘記了的事情,彷彿無法再做,時刻,要用心的抓住。然而我從來不擅這些,像穿了救生衣就不怕遇溺;像天氣晴朗,就以為時機還多的是。
錯過了的,無法得到的,無法挽回的,一幕一幕地像列車去了又來,來了又去。我也確切的盼望着,那些無話不說的夜晚;也確切的盼望着,無言感動。
年青的人喜歡幻想,有了經歷的人比較少談這些,並不是他們沒有幻想,只是因為幻想的喜悅已經不能滿足他們——他們要一艘叫他們踏實的船。像我這樣年紀的人就會問自己,我還愛幻想麼?

夢裡我常和人爭吵。昨晚做了一個夢,我彷彿在夢裡遇上我很在意的人。但臉孔卻是陌生的,這個人我從不認識,但為甚麼我會咬牙切齒的呢?我抱緊他,但最後我走開了,又碰上他。
也曾經做一個夢,和一個不相識的人走在街上,我感到很閒適寫意。後來當我和他一起走在街上,我突然想起那個夢:噢!是同樣的街道,我想起那個人就是他。我發現了他是首先出現在我的夢裡。
我很快樂。世界真的很奇妙,有太多無法解釋的事。像夢裡的感覺比現實還要真,可以如何解釋?那時,我忘記了當下跟他說,或許這太浪漫,他會覺得我撒謊。

就忘記這些忘記了的事,反正原來我已經快樂過一陣子。

20090904

遊盪

這星期神推鬼撞之下,不知為何總要在街上遊盪。一個人的時候,有特多的空餘時間觀察身邊的人。我發現三個女人聚在一起,真的會有一個墟,全地鐵的人都可以靜下來,聽她們說話——因為和她們鬥大聲註定無功。年青的大學生,總是忘掉不了魚網遊戲,攔了路還一臉不悅。年輕人向我問路,我自問解釋不俗,竟不說一聲唔該轉身就走。到荔枝角吃午飯,他們談的都是同事是非,或者各自各說家裡的老公,你說你的,我說我的。但我漸漸懂得,這不過是生活,不需太失望。

喜歡Wyman的一句歌詞,最喜歡的感覺:「如乾一杯那種暖暖滋味」。把杯輕碰一下,實在甚麼都可以不說。

然而這樣的人,太少。

一個人的時光裡,感激商場,在最無聊的時候還可以享受冷氣和購物。喜歡H&M的Fitting room,無人管,照爆鏡也可。喜歡香港的交通網絡,即使多夜,總有車可以回家。這就是我的城市吧,就算我曾經不喜歡它,它總不至於離棄我。

20090903

然而我信愛

九月的風,帶點涼意。雖然天氣還是炎熱,只是我彷彿已聽到夏天逐漸離開的聲音。

像還沒有好好感受二十七歲的時光,二十八歲就快來臨了。來年也會這樣嗎?我不想這樣。

我不捨得改變,然而有時我很渴望改變。我彷彿預見,我的時間只會走得愈來愈快。

家人要安好,好友要安好,總之我希望他們幸福。我只能祈求着。因為我不懂讓他們幸福的方法。愈渺小的人,愈懂得誠心祈求。有誰真正聽得懂一點都不少女的 “少女的祈禱”,就會真正明白這歌的核心,是恐怖。

觸礁,被拒,背叛;焦慮改變與別離,難受的時刻總會有的,然而我信愛。

像為還沒有回家的人,開一盞燈;為正猶豫的人,拍一下背。

好好深呼吸,感受清新的空氣。明年今日,一切一定還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