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80906




有一天,在感到快要睡醒的時候,突然很害怕自己會死去。後來真的醒了,看著天花板那中一時便買下的加菲貓燈,看著書桌上的卡通貼紙,看著牆板上的龍珠海報,我想著我和自己的房間共住了十四年,這十四年來,都在追,不停的追,到頭來甚麼都追不到,於是害怕自己會死去。

想起中學唸書的時候,有時在凌晨會起床唸書。想起自己的讀書生涯,目標明確,便是要拿好成績,上中六,入大學;入了大學後也是拿好成績,拿了好成績,便想著唸研究院,但我害怕別人問我為甚麼會這樣走,我答不出來,然而從來沒有人問,因為他們都覺得,拿了好成績便好,這樣走也是理所當然。有人覺得這算成就,但我從不覺得。

有學位,是為了謀生,其實對於一些人來說,知識是沒有價值的。正如我喜歡看書,這最孤獨的活動,靜靜的一個人去獲得,然後靜靜的一個人去把這些價值遺忘。閱讀的喜悅都被拋到空中去,只是那些喜悅是各自各的在空中飛翔,互不相干。從期盼,喜悅到忘記,都是一個人去參與,那也可以說沒有甚麼價值的。

有人覺得幸福是衡量人生的好壞的最高標準,正如有些人的願望是飛翔。但即使對鳥類而言,飛翔也不是常態,遑論人類?我也不會天真相信幸福可以一生一世,也不會奢求時時刻刻的感動。那麼甚麼是常態呢?甚麼是永遠呢?

有時我更喜歡寫作,希望別人能夠徹底感受我的感受;但有時又害怕被人完全看穿,彷彿拿起衣服,祼露身體,感到寒意。我又想起,世界上沒有人有責任理解自己的生命,那所謂感受的重量,應如何量度?

原來我在追逐溝通的可能,原來我在追逐之間,再次的節節敗退。

魯迅寫《朝花夕拾》的時候,便是為了忘卻而記念,把記憶刪改,刪改之處,便是痛處。他拒絕遺忘同時又以遺忘作為人生的前導。於是我又問自己,我有甚麼可以遺忘呢?沒有可以遺忘的事,也就沒有所謂遺忘。像我這樣的一個普通人,實在沒有甚麼資格言人生。我只希望有自己的房子,自己的書房,把屈曲了的情感慢慢鋪展;打開蓋子,把關在神燈裡的一些自己害怕面對的人和事,讓他們像輕煙般在我的房間裡翩然起舞;在追逐之前,首先放下。我願。

20080906

13 comments:

Anonymous said...

很認同你說「有時我更喜歡寫作,希望別人能夠徹底感受我的感受;但有時又害怕被人完全看穿,彷彿拿起衣服,祼露身體,感到寒意。我又想起,世界上沒有人有責任理解自己的生命,那所謂感受的重量,應如何量度?」我相信每位喜歡寫作的人,都會有過這種矛盾的感受,這當然包括我自己。在某程度上來說,這也是做人的悲哀,說穿了就是想被人關愛。

寫作、閱讀和電影都是很個人的事,很孤獨的事,諷刺的也是很件自由的事。我也曾抱怨為什麼就算是最好的朋友也不能明白自己的感受,但朋友卻說沒有人負責要顧及任何人的感受,所以不要一廂情願去責怪人。我知道,但聽起來,還是覺得很涼薄。感覺不好不是因為朋友這番說話,而是她說出了一個事實,其實問心個句,自己也未必做到(完全明白人和關心別人),那我又有什麼資格去要求人呢?抱歉,說了一堆火星文,不過,地球真的很危險,哈哈……

Eric Lui said...

格子:
其實也不盡是的。有不少朋友用心看我的作品,有時他們會給我意見,有時不會。不會不代表沒有心,我不知而已,如果這樣說他們大概有點不公平。我也覺得未至於孤獨至此,有時我們會分享文學、電影,片言隻語也是一種相通。只是我貪心,想要多一點而已。

謝謝你的留言。地球危險,但還是很美麗。

Anonymous said...

在「追」的路上,逍字也小跑了一段。
逍字運動細胞不好,跑與跑之間還是有停下來的時候。每次停下來,都會問﹕跑到這裡了,感覺如何﹖之後還跑嗎﹖為什麼還要跑﹖要跑多久呢﹖終點在哪﹖
但更可怕的問題是﹕假如已經到了終點呢﹖假如這已是逍字的極限呢﹖那之後呢﹖
問到這裡就怕了…

早前曾被人強行拉出賽道,綁著腳,不能再跑。
感覺有點慌,一向穿著釘鞋站在跑道上的逍字,怎麼是站在水池邊緣了﹖
戰戰兢兢地在池邊走了一轉,發現與其要在池邊漫步,不如砍了腳不行的好。

再閃身回到跑道上的逍字,不能回答每次休息時的問題,但也不再問了。是逍字求知的心冷卻也好,既然決定要跑,有多遠就跑多遠,終點線永遠都是礙眼的東西!﹕)

Anonymous said...

我也沒有要貶低他們的意思,這個情況在我部落格也很常見,只是人本性就是很貪心,一但有了便會越要越多。死啦,掂解得個廿幾歲,依家心境已經變得咁老,可能我在火星的心境能永遠保持青春,但一來到地球差不多已耗盡。其實不只你一個說地球危險但很美麗,因為可能說這句話的人擁有太多的幸福,使我有點妒忌,但能感受到別人的幸福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,總要吸收一些正能力可繼續生存下去。

Eric Lui said...

逍字:
不論願還是不願,人生路上總免不了跑跑跌跌。喜悅也好,悲傷也好,總是要行走,才「過癮」的。到一天真的無欲無求,大概已經升仙了。哈哈。人生如路,但我總覺得人生的路是圓形的,終點也是隱形的,不論喜歡也好,不喜歡也好,但我覺得總是如此。

格子:
人生總會有一點幸福的事吧。是剎那的感動也好,是細水長流也好。擁有欣賞的眼睛,便可以看到美麗,也只有用悲傷襯底,那種美麗才格外的明晰。
哈哈,我覺得心境老係錯覺,我們還很年青吧。

Anonymous said...

哈!隱形最好!
願逍字的終點一直隱形。

另,逍字今天入長州,幸運地遇上好天。
把隨意拍的照片貼在BLOG,有興趣可以一看。
﹕)

Anonymous said...

今個星期上《一半海水一半火焰》。

Eric Lui said...

逍字:
你的相影得很靚bor~

格子:
我會去看啊應該~

Anonymous said...

看了這篇日記,我有種說不出囗的難受
大概我也是這樣吧!每天營營役役上學温習做家務睡覺,然後在發呆的一刻想:我就只能這樣嗎?我的人生就只能這樣若無其事般走下去嗎?......然後才明白,
我原來只剩下閱讀、寫作。只有走入那個文字世界,我才能在不可逆轉的社會制度下喘氣,呼出那囗被壓抑的情緒。那怕只有一瞬間,我已看得見一個被還原的自己
這麼久了,我大概會逐漸忘記教科書上的知識,卻至少能記住詩集中那一句震撼人心的痛、歌曲中那一刻感動的詞......

Eric Lui said...

sabinahung:
追追逐逐,得一想二,想得到宇宙總是不該的。但要做到適可而止,又談何容易。凡是隨心,但心之所向,又何以能夠穩住呢?只能以王菲《人間》歌詞作勉:「但願你會懂,該何去何從。」

Chrish said...

“有時我更喜歡寫作,希望別人能夠徹底感受我的感受;但有時又害怕被人完全看穿,彷彿拿起衣服,祼露身體,感到寒意。我又想起,世界上沒有人有責任理解自己的生命,那所謂感受的重量,應如何量度?”
写到心坎的一段话……

Eric Lui said...

HANG
謝謝你的閱讀~

JY said...

拿学位恐怕只是现实所迫,但如果念的是自己的兴趣所在,倒也不算太糟。
摄影跟写作也许有一点像,过程都是孤独的。看到自己的作品,可能喜欢之余往往也希望得到别人的欣赏。我也记得我在《色影无忌》上发的照片第一次被编辑做了一个专辑放到首页时,心里的那份激动。
不过后来这种期待慢慢淡了,而是更享受这个过程带给自己的快乐。不太在意会不会有人赞扬,反倒对个别熟识的朋友提出的意见,甚至是批评更重视,因为总希望自己喜欢的事能越做越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