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海角七號》的賣點,便是所謂國境之南的小鎮情懷。在哭笑交雜的情節當中,我們看到電影中的小人物,皆有一段又一段創傷回憶:如林曉培所飾演的明珠對不起自己的祖母小島友子;男主角阿嘉有一個半破碎家庭;交通警的婚姻失敗,醉酒之時吐出心事等等。「鄉土」作品,「空間」和「記憶」是兩項十分重要的要素,空間是穿梭時間的中介物,而記憶,就是通往人生之門的必經的魔幻之路。這些都是這套電影的吸引之處。
國境之南裡的大街小衢,一望無際的大海,小店郵局,加上最重要的台語對白,處處顯露了台灣人對於自己南部風情的眷戀。在夾笑夾淚的情節鋪排上,一方面把人物的創傷回憶逐漸淡化,另一方面為一心打造的「鄉土情懷」注入實感。這種「穩陣」的敘事方式,觀眾可以預見這不會如一般台灣青春電影般胡鬧淺薄,尚有機會製造《藍色大門》這一類青春電影的「觸動」點,但幾乎已放棄了如張作冀《美麗時光》那種青春、暴力和地方寓言的深沉探索。
無疑《海角七號》人物眾多而流於細碎。日籍老師的女皃傳來寄不出的情書,一段沉落了的小鎮愛戀復活,牽動了一對台日情侶:阿嘉和友子。當中所引申的所謂勇敢與愧疚,尚能與阿嘉友子的一段感情戲作出對應,然而和整部電影所營造的喜劇感,暗暗產生一種互相消解的矛盾。整部電影的調子無法統一,一方面減低了小市民為主力的小鎮風情描寫,一方面又淡化了「寄出了但無法回收」那淒美感情的悲劇色彩。音樂再動聽都只是一個美麗的殼子。
「笑中有淚」本為通俗藝術的常見手段,觀眾尚可以「娛樂性」這理由對之加以讚賞。然而我認為本電影最敗筆之地方在於它的「崇日意識」。我們可以察覺電影的鏡頭所捕捉的喜劇感,大都來自台南的「土胞子」行為。加上女主角友子的日本「身分」、她的鄙夷眼光,使「台灣等同於土胞、日本等同於新潮」的對立意味便顯然易見。老郵差茂伯只懂彈月琴、表演慾強,後來逐漸變得討好風趣,本是電影的亮點,然而為甚麼要說他懂日文?後來正因為他的日文「知識」,得以換來友子一對認同的眼睛。阿嘉的母親,看著友子寫著漢字,也不得不讚嘆一聲。阿嘉唱出心中情歌,也要得到中孝介認同,才能算是真正成功,聽罷中孝介一曲,阿嘉還加上一句:「我知道為甚麼你常說我唱歌太用力了。」的反省,這與他反叛自我的形象,實在矛盾。(我寧可他歇斯底里、走音擲結他,換來台上台下一對又對的惶惑眼睛)。如果繼續加以「闡釋」,則日籍老師,拋棄了在台灣戀人,更顯示出日本與台灣那種「主僕」關係,那電影便變成一套恐怖的「殖民」寓言。市場無疑是電影製作的重要考慮之一。但《海角七號》既然以「鄉土」作為招徠,為何崇日意識又無處不在?這無疑值得觀眾和電影製作人一再反思。
10 comments:
我倒觉得日本对台湾的影响深厚,加上影片故事叙事主线与日本的关联,倒不觉着有明显的崇日心理。如果有,那与中国人的崇美心理的道理是一样的。至少,我没有看见导演编剧的奉承嘴脸。茂伯说日语应该是历史原因吧,不然也不会有远洋的日语老师了。
chris
hang謝謝你的意見。
我沒有否認台灣受日本影響。但崇之為崇,則是在價值上有高低之分。電影的敘述是有選擇性的,那倒要想想為甚麼在電影裡交待茂伯要懂日語,要說歷史原因,為甚麼勞馬父子不說,其他老人家不說,偏要是茂伯。這當然不是說導演刻意展現一種崇日意識,我覺得《海》的崇日意識是自然滲出的。那為甚麼要有中孝介這個無聊角色,他以一種甚麼姿態登陸這片土地,而阿嘉又以甚麼眼光看中孝介?我們看到《藍色大門》在拍法上也有一定的日本風,但怎也不會說它崇日。
同意自然渗出的说法,但是对人物的安排我是这样看的:茂伯说日语和明珠祖母同出,因为他们才是那个时代的见证,记得电影里茂伯曾提到此人与其年纪相仿,当然应该把他读信放在与友子对话之前更好,如果我没记错顺序的话;中孝介的出现只不过是所有故事的引线,没有他,友子是没有理由留下的。
换个假设:导演的框架留在本土,乐队作为春呐演出的暖场,对比都市与小镇,也许与小镇留不下年轻人的事实更加贴切吧。说到这,似乎导演初衷里的那点崇日又昭然,如果自然从选取题材看的话。
与《蓝色大门》是不同的,正如你言,后者是拍法上的。
同意。當然不是說導演在設置角色時已經想表現自己的崇日。這電影的崇日意識不知不覺間滲出來——那麼其實角色原先是如何設置已經不重要了。因為角色確切的反映了一定程度的崇日意識。一方面我會質疑這種崇日意識的真實性:即小鎮居民對日本的看法是否如此正面;二則從藝術上,電影工作者應對這類的意識有足夠的警醒,或者說要有一定程度上的自覺。
我記得代表講過:本地都有樂團,點解要搵外人呢;台灣個海咁靚,可惜我地留唔到俾班細路
而馬拉桑又係本土製作
片中又有人不斷說:你地日本人做咩咁冇責任
睇ge時候我只諗到台灣人ge自我
事實上係唔係"崇日"呢?
我覺得師兄講呢種暗楷ge"崇日意識"無可避免
畢竟整個故事圍繞日本同台灣ge關係
而日本又統治過台灣
除非剔走個日本女主角啦
(加上,事實上,日本真係亞洲ge潮流尖端)
另外我覺得段愛情太突然
好似夾硬為左配合"海角七號"封信而生
p.s. d音樂超好聽
中孝介個look幾似你
準備在這個星期日看,所以暫時沒看你寫些什麼。
上星期隨「鴨仔團」到華東旅行,把一些相片上傳到相簿去,有興趣可看看。
到了台中,看了金馬獎,市面全是《海角七號》的電影海報、書、相冊。對於昏迷己久的台灣電影工業而言,它的時代意義或許比藝術意義更為重要。
《海》令我想起後少林足球的周星馳現象,畢竟振奮是短暫的,如何在鼓舞過後,反思再進,才是重要。
終也看了《海七》。
同意你一句﹕「它的時代意義或許比藝術意義更為重要。」
不論戲裡戲外!﹕)
Very good!
《海角七号》给我印象最深的倒不是电影本身,而是配乐,加上中孝介也是我喜欢的一位歌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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